•   焚香、启卷。每次翻开易安词,总有一种难解的情愫扑面而来。易安少女词作,有三分俏皮七分才气,灵动又宁静,读之总有一种恨不能携手同游之感。记得儿时背诵的第一首宋词,是《声声慢》,就是易安的。后来明白了易安的身世,深深地被她打动。一个天资才女,若是没有战乱,或许在家日日焚香作词,抑或相夫教子,做个自由自在的相国家的儿媳,平平安安过一生岂不更好?颠沛流离,国破家亡,被自己的亲弟弟改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中山狼,任凭谁都无法忍受吧?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真真让她一口恶血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女子在那个年代有才,总会身世颠沛起伏。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可若是诗家也不幸呢?易安历经国破家亡,看尽了国破山河在的悲戚,词风大有改变,较之少年时更显沉稳,言语之间有了更多的无奈,充斥着故地重游却“去年人不见,泪湿春衫袖”的无处排遣的情怀。 

        试想,年少时“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行鸥鹭。”(《如梦令》);等到中年时就成了“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心态的落差,加上身边环境的变换,即使身边还有当年的不少友人相伴,即使凭借自己相国公子遗孀的身份,结交上层社会并非难事,可是心已经累了,哪里还能够经受得起这样的劳顿?对于李清照这样的才女,什么才是理想的归属呢?她曾拥有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夫君,才华横溢,二人的故事曾在文坛传为佳话。那么,寻一个僻静的场所,与先贤司马迁、杜甫、李白一样悄悄离开人世,找寻已逝多年的赵明诚,她会选择这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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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或许李清照与赵明诚二人起初也是想效仿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当垆卖酒吧,只是相国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公子与少夫人去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何况,赵明诚倾心政治,那时也并没有司马相如那样的侠气,面对明媒正娶的李清照,若说当垆卖酒,多少有些天方夜谭。只是易安心中恐怕更多的是向往那种自由。当一个女子渴望一种自由的时候,是会用近乎疯狂的姿态去完成的。不知道这是女性心态的使然,还是心境相仿的同感,只知道离了梦想中的某一种自由,人存在的价值就已经被削弱了。易安最终得到了那种自由,却一个人孤寂终老,可是隐身山林终究比沉迷于俗世要好。 

        近来常迷醉于江南的雪景中,总是幻想出无数幅雪里水乡的美景,更幻想自己立在苏州桥头,无视雪花落在肩上,只知道望着眼前迷离世界。不知为什么,想到这景象时我脑海里蹦出来的是易安的“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 

        一直以来都对易安有一种没来由的羡慕,不是她的家世,也不仅仅是她的才学,而是羡慕她能够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经历了一个欢乐的时光,更是在这样的世界里能够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即使“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容若《浣溪沙》),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