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

  •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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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中之桂,秋来飘香。那一种沁人心牌的异香,馥郁而不觉其浓腻,在秋风中时断时续地飘散,香彻天地宇宙,赢得许多人的喜爱。秋天若是没了桂花的点缀和醉人的甜香,一定会让人感到有所欠缺。正值初秋雨夜,我在古城丽江灯下,品读易安这咏桂花的名篇。窗外的桂花正在向雨丝吐露芳菲,微凉的风,送进窗中缕缕芳香。心神不觉恍惚,竟不知这是真实的,还是遥遥千年前词女笔下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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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一首咏物词。咏物,不仅在易安的作品中比较引人注目,而且也是中国古典诗词的一大题材。所以,我们借此对中国文学史上咏物题材的发展,以及咏物的基本特点,作个简单的勾勒。古人在与自然的无数次对话中,产生了咏物这一类文学作品。

  • 由于中国诗人天性含蓄敏感,早在屈原时代,咏物已成为寄托思想感情的方式。咏物之寄托,往往具有深刻的寓意或说是象征性,以此引发人们丰富的联想。中国古代人生哲学的早熟,又使得这种联想总是和道德、品格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物象的人格化特征。并非一开始就有完整的咏物诗,它是由单一的意象发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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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孔子在《论语》中咏叹:“逝者如斯夫。”这是以川流不息的河水,表达对时光易逝的感慨。再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是以松柏的品性,表现坚贞不屈的君子品格。或许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个比喻而已,其实它没有这么简单。象征也具有比喻的成分,却比它更富于联想。

  • 屈原的《离骚》创造了香花芳草与恶禽臭物、先贤明君与昏君佞臣、瑰丽天宫与罐龈人间等相互对立的意象群,用以象征光明与黑暗、现实与理想的交战,这不是单个比喻所能达到的艺术效果。

  • 但说到咏物,他早期的诗篇《橘颂》,才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完整的咏物诗。年轻的屈原以橘树扎根故土,立志坚定,秉德无私,内外皆美等品性,寄托了自己热爱祖国、追求理想的高洁品格。有所寄托是咏物的基本特点,因而诗人对物的刻画,在神不在形。对于物象,他要通过概括、提炼来表达的,只是与其寄寓情感之间的神似,而不需要逼真地描暮其形状。所以《橘颂》通篇颂橘,却句句言志,对橘树的描写,与其志紧密结合,从而奠定了中国古典咏物诗的基本审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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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着文学的发展,咏物的审美内涵和艺术表现形式不断丰富。如果我们把《橘颂》以来中国古典咏物诗词做个大全的话,想来其数量之多、内涵之丰富、形式之完美,一定会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 现在我们回到这首词。桂花,似乎向来被人们当做功名利禄的象征,且难免带有几分庸俗势利之气。成语有“蟾宫折桂”,这是科举时代多少读书郎的向往,又寄托了多少人的期望。就连《牡丹亭》中对爱情热烈追求,对梦中情人生死相与的杜丽娘,在为爱情而死的前夕为自己写生,题在上头的诗也道:“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然而美本无错,赋予桂花什么样的秉性,取决于诗人的观物之眼。

  • 在易安眼中,桂花色淡性柔,犹如一个淡定的少女,她疏远人世的繁华,只吹送淡远的馨香。她不必以浅碧深红的色彩来炫耀自己,“自是花中第一流”的品位却无可动摇。面对桂花的天生丽质,梅花也要妒忌,菊花合当羞断。当她在画阑之畔盛开时,可真是压倒群芳啊!难道是屈原缺少情思吗?为何当年不把她收于笔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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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不难看出,由于词人之钟爱,描写桂花的这副笔墨,也与其擅长的细腻抒情不同,而是把自己对生活的感悟作为桂花的灵魂,赋予她“花中第一流”的崇高品性,赋予她与众花不同的精神:美而不骄,淡定自如。这正是词人的追求,也是词人自我形象的写照。

  • 词中固然有对桂花形色的描写,但注重其精神,出之以理趣,才是这篇咏桂花佳作的特点。并不是说形不重要,而是咏物诗的特点,决定了作家会更注重对事物神韵的表现。更何况,在易安眼里,桂花本不以形色取胜。理趣,既是宋代优秀诗词的特点,也是咏物不易为之的境界。

  • 咏物妙在托物言志,让读者领略蕴藏于其中的人格志趣。也即是说,咏物诗具有象征性,要以有限的形象刻画,引发读者的无限联想。所以,咏物诗形象与情志之间的关系,往往就是形象与事理的关系。宋人喜欢言理,但事理能以形象出之即为有“理趣”,反之则为“理障”。所谓“理”在“趣”中,即是要求说“理”要诉诸形象。中国古代咏物言志诗词多不胜数,易安这一首自出机籽,为桂花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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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提炼了桂花为一般人所未见的精神特点,并使她成为淡定人格的象征。“梅定妒,菊应羞”,则巧妙地以梅、菊这两种在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中,一向被视为高尚人格象征的花来比并,反衬出桂花“花中第一流”的品位,进一步突出了桂花的精神。最后以不理解屈原为何不收桂花作结,表现了对桂花精神的欣赏。多种角度,多层笔墨,自出机籽,见人之所未见,发人之所不能发,桂花因易安的歌咏,终于超脱了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