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是中国文学史上的“愁女子”。其词在表现内心情感世界时,具有愁情美。本文旨在从婉约美和悲壮的风骨两方面略谈谈其诗词中的愁情美。 

  李清照是中国文学史上创造力最强,艺术成就最高的女作家。她坦率大胆地抒写自我的情感世界,以及对国土沦亡、生灵涂炭的忧虑,对南宋朝廷不图收复失地、苟安江南的行径予以斥责,并提出“词别是一家”的主张,不仅比“男子作闺音”更为真切自然,而且改变了男子一统文坛的传统格局,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正如清人李调元所说:“易安居士在宋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黄九之下”,“不徒俯视巾帼,直须压倒须眉”。(《鱼村词话》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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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安居士李清照,宋济南人。父格非,母王状元拱辰孙女,皆功文章”(《宋史・文苑传》)。《宋史・李格非传》云:“女清照,诗文尤称于时。”《碧鸡漫志》卷二云:“作长短句,能曲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然而,李清照是中国文学史上的“愁女子”,她既无子嗣,又中年丧夫,遭遇国破家亡,晚年流落他乡,其词在再现现实生活,表现个人情感时具有愁情美。下面就从婉约美与悲壮的风骨两方面略谈其诗词中的愁情美。    
  一、婉约的优美感   
  清王士祯《花草蒙拾》云:“婉约以易安为宗,豪放唯幼安称首。”李清照的诗词具有婉约的优美感,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作为一位女词人,李清照的诗词不仅善于捕捉细小而生动的意象来表达难以言传的感情,而且善于表现情感的微妙变化,融情人景,具有婉约的优美感。 
  如《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是李清照为思念别离的丈夫而写的一首绝妙的词作,历代传为佳作神品。词写得摇曳多姿,很耐思味,笔触细腻含蓄,不言思,不言情,而无所不见思与情。上阙以薄雾、浓云、瑞脑、金兽、玉忱、纱厨等意象,勾勒出闺房中的寂寞,清凉的氛围。下阙则以酒、黄昏、帘、西风、黄花等意象,刻画了一位孤苦伶仃,深思郁郁的女性形象。结句“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成为被人称颂的佳句。 
  李清照作为一位伟大的女词人,细心、敏感,善于捕捉典型意象来表达内心的情感世界,显得委婉含蓄,如“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南歌子・天上星河转》)、“柳眼梅腮”(《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 
  其次,李清照诗词中的婉约美体现在典故的运用方面。在她的诗词中,用典随处可见,显得典雅、含蓄,用典自然,无斧凿的痕迹。如《点绛辱・寂寞深闺》的结句:“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是写盼望心上人的归来的,可在宋代,程朱理学的确立加重了封建礼教的桎梏,描写男女之事谓之不雅,于是她借用《梦辞・招隐士》中的“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凄凄”的典故婉转地表达出来。又如《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中:“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这两句,引用了两个典故,而且把这两个典故有机结合起来。上句引用陶渊明《饮酒》诗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典。下旬引用《古诗十九首・庭中有奇树》中“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的典故,婉转地表达了思念远人的深情,“事如己出,天然浑厚”,构成有感染力的艺术境界,负载着深厚的意蕴。 
  再次,李清照诗词中的婉约美体现在对主人公神态动作的描写方面。李清照善于通过对神态动作的描写,将愁写得具体可感,形象生动,如“独抱浓愁无好梦”(《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将愁写得有浓度,如“柔肠一寸愁千缕”(《点绛辱・寂寞深闺》)将愁写得有形状,如“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将愁写得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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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如《蝶恋花》: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辩倚,枕损钗头风。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该词不同于“雌男儿”笔下的脂粉香艳之作,恰如论者指出:“她不向词的广处开拓,却向词的高处求精;她不必从词的传统范围以外去寻新原料,却只把词的范围以内的原料醇化起来,使成更精致的产物。”(傅东华《李清照》)上阚中通过“泪融残粉花钿重”的神态描写,委婉地道出了刻骨的思念使女词人心力交瘁,写出了对丈夫的思念之“深”。“泪融残粉”,写盼夫归来的失望之态,以致形体消瘦,心神难支而觉“花钿重”了。 
  最后,女词人借神话传说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如《行香子・草际鸣蛩》,词中无一笔直写自己,而是借牛郎织女七夕相见的民间故事,巧妙地传达出自己的感情。她猜想这对情人一定有着绵绵不尽的离愁别恨。女词人的心思和幽怨,深深地隐藏在这细腻、悠长的情思之中。   
  二、悲壮的风骨   
  李清照不是纯粹意义上缠绵于离愁别恨的弱女子,她是关心时局,爱国爱民的。面对家国之悲,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沉痛和忧愤,写下了“南来尚觉吴江冷,北狩应知易水寒”,“南渡衣冠欠王导,北来消息少刘琨”的不朽诗篇。 
  靖康难后,国土逐渐沦人敌手,北方人民生活在敌人的铁蹄践踏之下,朝不保夕,而南宋王朝不图收复失地,竟以贡物献财的办法获求暂时苟安,李清照悲痛忧愤,用手中的笔,指斥南宋朝廷苟安江南的可耻行径,有诗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的诗句,同时,她对历史上的项羽这位末路英雄予以颂扬,其《乌江》诗曰:“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步过江东”,体现了悲壮的风骨。 
  又如《上枢密韩公诗》: 
  想见皇华过二京,壶浆夹道万人迎。 
  连昌宫里桃应在,华萼楼头鹊定惊。 
  但说帝心怜赤子,须知天意念苍生。 
  圣君大信明如日,长乱何须在屡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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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高宗赵构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一不顾江山社稷,二不管父兄在金受苦受难,情愿向金人大肆进贡献钱。他喜听劝和、说降之辞,而李清照却不顾触犯龙颜的危险,大胆地与皇帝唱反调,力主收复失地,维护国家尊严,特别是最后一句关于“长乱”的用典,既是对苟安妥协的南宋朝廷的一番逆耳忠言,更是对皇帝身边“巧言者”的无情鞭挞。在爱国有罪的时代背景下,这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情操和品格,千载之后,仍能激发自尊自立的民族信念。 
  李清照的一生,是悲苦不幸的一生,国恨家愁,集于一身,正如《(金石录>后序》所云:“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遽瑗知非之两岁,三十四年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她在表达愁情时,具有婉约的优美感和悲壮的风骨,将愁写得细腻生动,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