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推荐的春日怀人盼归诗词,皆出自男性之手,虽然他们刻画女子的伤春怨别心理十分妥帖真实,但毕竟只是揣摩,想象成分居多,不如“我手写我心”来得真切。而今天推荐的一首词,来自大才女李清照,那么在她的笔下,闺中女子的盼归心理是怎样的呢?

小重山

春到长门春草青,红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宋·李清照

注释

长门:宫殿名,也是冷宫的代名词。这里指代女主人公幽居之处。

些子:亦作“些仔”,少许,一点儿。

碧云:代指茶团、茶饼。笼碾:把茶团放在笼碾中碾碎。玉成尘:碧绿的茶团(“玉”)被碾碎得细如粉尘,故称。

瓯[ōu]:饮茶器具。一瓯春:即一杯茶。

东君:司春之神,代指春天。

著意:即着意,用心之意。

解析

开篇先写景,这与绝大多数诗词的写作思路一致,毕竟“一切景语皆情语”,写景多是为了更好地抒情。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大概,在某个清晨,词人倚门而立,突然看到小草露出脑袋,于是得知春天已来。再放眼梅梢,看到梅花含苞待放,还未全开,十分可爱。

称自己的居处为“长门”,多少带有孤独幽怨的意味;“春草青”虽为实景描写,但也不排除“以景传情”的可能。《楚辞》中有“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之句,后人多用作“盼归”、“离愁”之典,李清照暗用其意也在意料之中。

“江梅些子破,未开匀”写梅花初萌,表明春尚早,正是赏春的好时节。赏春当然要与所爱的人一起,方才有趣有味有意义。因此,这三句纯乎写景,景中却饱含深情,有惊喜,有期待,有淡淡的春愁。

接着“碧云笼碾玉成尘”一句,记述饮茶之事。李清照在茶艺方面的造诣自不待言,她的很多词中都提到了“活火”、“分茶”饮茶技艺。在这样美好的一个春日,她是一定不会错过品茶的。这不,晓梦初醒,神思还在恍惚,她就迫不及待了,回到屋子里,取一块茶饼碾好,煮一壶茶,呷一口顿觉神清气爽——“惊破一瓯春”。

“留晓梦”是一个关键点,表明她刚刚做了一个美梦,很可能是夫妻重聚的好梦。所以,梦醒之后,她沉浸在已逝的美好中,越发思念远方的丈夫。

下阕写傍晚赏梅情景,侧重表现春日黄昏的柔美。上阙说过“江梅些子破”,梅花只开了一小部分,但这些花儿在月光下的影子层层叠加,就浓重多了。词人说“花影压重门”,一个“压”字,委婉地传达出花影的朦胧美感。此外“疏帘铺淡月”,用一个“铺”字,亦极其传神。首先,它形象地显示出月光的清淡——因为此时黄昏来临,天微微暗,月亮初升,月光十分微弱,若有若无地映照在竹帘上,像是为其铺上了一层薄纱,轻灵柔美极了。其次,“铺”字显示出月光的柔情,好像是说它宛如一位心思缜密的女子,感受到了词人的孤独,便亲手为之装扮,十分体贴;再者,“铺”又与“压”在用墨的浓淡、轻重、明暗、虚实上相互辉映,使得整个画面自然和谐,恬静优雅。

最后几句直抒胸臆,将惜春恋春之情、久别初聚之乐表得淋漓尽致。“二年三度负东君”是说“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欣赏春光了,每次都在离别中度过,着实可惜。正因为这样,今春才显得珍贵,“归来也,著意过今春”,等你归来,“我”们一定要用心过好每一天。

全词格调欢快,色彩鲜明,意境淡远,情感含蓄而又直率,比起那些浓愁诗词,别有一番情味。